中国石油化工产业(战略)协作联盟网讯:
导语
过去一年里,油价暴跌、天然气消费增长乏力,让煤制气“大跃进”式发展的基础迅速消失。然而,2016年初却似乎突然出现了煤制气环评“开闸”的信号,这会让陷入“停滞”的煤制气产业复苏吗?《能源》杂志记者在采访中发现,糟糕的经济效益、缺失的贷款模式等不利的外部条件让其复苏之路困难重重。
此前陷入“停滞”的煤制气产业在2016年迎来新的十字路口。
左云县位于山西的最北部,2000多年前,这里是秦代的雁门郡。如今,残破的汉长城和明长城告诉我们,这里曾经是抗击外族入侵中原的最前线。这片历史文化积淀厚重的土地,如今是中国海洋石油总公司山西大同低变质烟煤清洁利用示范项目(以下简称中海油大同煤制气项目)的所在地。
3月4日,环保部对中海油大同煤制气项目的环境影响报告书做出批复。来自环保部的公开信息显示,该项目符合相关建设要求。原则同意中海油环境影响报告书中所列建设项目的性质、规模、工艺、地点和环境保护对策措施。
实际上,早在2013年3月,中海油大同煤制气项目就已经获得国家发改委的批复文件。但随着油价下跌、环保政策收紧等因素,该项目迟迟未能通过环评。
这并不是这段时间煤制气利好的唯一消息。
2016年3月初,一条不起眼的消息出现在大唐集团的官方网站上:原中国神华副总裁、中国神华煤制油化工有限公司董事长吴秀章调任中国大唐集团公司(以下简称大唐集团)党组成员、副总经理。
大家敏感的意识到,这一次跨行业的央企人员调动可能和大唐集团备受质疑的煤制气项目有关。
神华集团和大唐集团,是非化工能源央企涉足煤化工的两个先行者。然而两者命运和评价都相去甚远。神华集团的煤制油和煤制烯烃堪称业内标杆,早早地商业化运营也取得了不错的效益。而大唐集团的煤制气却饱受争议、负面缠身,商业化运营的效果也不甚理想。
问题并不是大唐煤制气的专利。发改委核准的第一批四个煤制气示范项目中,除大唐两个项目外,庆华和汇能项目在技术、能效、环保等方面也存在诸多争议和质疑。
示范项目存在的诸多问题直接影响了新建煤制气项目的推进。
从2014年下半年开始,油价暴跌、环保情势变化,直接导致煤制气项目进展遥遥无期。直到今天,除了第一批获得核准的四个项目之外,依旧没有新的煤制气项目获得发改委核准。
2015年仿佛成为煤制气“失去的年份”。如果说吴秀章的调任只能说得上是一种“语焉不详”,那么中海油大同煤制气项目通过环评,则可以说是一种更为明确的信号。
停滞一年多的煤制气产业为何在2016年初突然出现“开闸”信号?这背后有着怎样的推动力?在油价依然保持低位的当下,企业对煤制气项目的推动又有多大的积极性?环保这一行业“争议”是否得到了彻底的解决?
细究煤制气当下存在的问题和机遇,重新合理的判断煤制气“开闸”与否的可能性,或许可以让我们摆脱2013年和2014年投资的狂热,以更加理性的角度来看待煤制气的未来前景。
环评开闸?
荣用巧是中海油大同煤制气项目筹备组的总工程师,往返于大同和北京几乎是他最近一年生活的常态。在中海油大同煤制气项目通过环评之后,《能源》杂志记者联系到荣用巧,询问其对此事的看法。“现在通过了环评,下一步是争取通过发改委的核准。”荣用巧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
不过,这对煤化工产业来说,绝不是一个小消息。从2015年1月,苏新40亿方煤制气项目环评未过之后,环评似乎就卡住了煤制气的喉咙。一批煤制气项目,要么环评被否,要么始终处在环评受审中。
“现在煤化工主要的问题还是环评。”中国石油和化学工业联合会煤化工专业委员会副秘书长王秀江对《能源》杂志记者说,“为什么说环评这么重要?煤化工项目集中的地区,不是缺少水资源,就是环境容量差。现在整个国家都对环境保护的要求大幅度提高,煤化工自然也就要求高了。”
一面是环境要求提高和政策收紧,另一面是煤制气项目在环保设施和环保技术上,并没有能够达到相应的标准。
大唐克旗40亿方煤制气项目的争议,除了气化炉夹套内壁腐蚀、设备运行不稳定外,还有环保不达标,水处理不合格。在业内,大唐克旗项目后期对于水处理追加近20亿投资已经成为公开的秘密。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煤制气或者说煤化工环保、零排放的问题正在逐渐解决。“零排放是绝对可以做到的。”中国石化长城能源化工有限公司副总经理何祚云就很明确的对《能源》杂志记者说。
更有不愿意具名的专家直言:“认为结晶盐处理存在问题或是定义为危废的观点,都是毫无技术理论的。”
尽管目前煤制气项目还有能够完美做出废水零排放和结晶盐处理的案例,中煤图克的化肥项目也存在瑕疵,同时和煤制气在技术上也有不同。
不过,中海油大同煤制气项目确确实实的通过了环评。据《能源》杂志记者了解,中海油大同煤制气项目的零排放工艺也曾遭到环保部环评中心的质疑。现在至少我们可以认定,从技术理论的角度来看,零排放工艺并非会成为煤制气项目推进的障碍。
另一个值得注意的信息是,和中海油大同煤制气项目同时通过环评的,还有潞安煤制油项目。而这个项目已经是第二次申请环评了。
“这一次通过环评的两个项目都落在山西。山西的大气环境、水资源,恰恰是不适合搞煤化工的。”一位煤化工项目负责人对《能源》杂志记者说,“如果说大同项目都可以干,那么其他地方的项目自然也有机会通过环评。”
政府推手
2014年2月,国家能源局曾在煤炭清洁利用专家咨询会上小范围通报了煤制气规划,初步规划2020年,煤制气产能达到500亿立方米。这一庞大计划的背后,是2013年发改委新批的超过500亿产能的煤制气项目路条。
2014年的煤制气热潮依然历历在目,打断这股热潮的是环评。但是环评并不是因为煤制气项目的环保水平出现了下降,而是国家的环保政策出现了收紧。
2014年7月17日,国家能源局在其官方网站上发布了《关于规范煤制油、煤制天然气产业科学有序发展的通知》。通知称,国家发展改革委、能源局正在研究制定《关于稳步推进煤制天然气产业化示范的指导意见》,近期将发布实施。
不过,截止记者发稿时,这份文件再无下文。
仅从《关于规范煤制油、煤制天然气产业科学有序发展的通知》来看,已经禁止建设年产20亿立方米及以下规模的煤制天然气项目。对煤制气的用水、用地等政策,也进行了更为严格的规定。
而如今,环评出现开闸松动的迹象。在业内看来,这和政府的态度息息相关。“煤制气的投资规模都很大。对拉动投资有较为直接明显的效果。”
据了解,年产40亿立方米的煤制气项目投资就超过200亿元,年产60亿方的项目投资更是超过300亿。
在2016年经济增长速度不明朗的情况下,能够带动如此巨大规模的投资,自然成为政府的焦点。
新疆自治区是煤炭大省,也是2014年煤制气投资热潮中,规划煤制气项目最多的省份。其无可避免也受到了2015年低迷市场的影响。不过尽管如此,在新疆2015年重点推进的13个煤化工项目中,就有10个是煤制气项目。新疆某地方政府甚至主动提出为企业解决一部分资金,力求加快项目进程。
对于煤炭和煤化工大省新疆来说,煤炭去产能已经无可逆转的要推行了,如果煤制气项目不能够尽快的推进,对经济发展必然有着巨大影响。2015年新疆自治区GDP增长8.8%,位列全国第八,尽管成绩很好。但就在2014年,新疆的GDP增速还是全国第四,下降明显。
当环评不再成为不可逾越的障碍,当政府对于煤制气项目带来的大额投资表示出积极的意味,是否意味着煤制气项目大规模复苏即将到来?
“下半年可能会核准几个项目。”汇能化工副总工程师高阳对《能源》杂志记者说。而中国五环工程有限公司总工程师夏吴说的更加直接:“煤制气还是很难,主要看经济性。”
这让我们不得不以更加商业的眼光来审视当下的煤制气产业。尽管环保问题已经有了解决方案却依然被诟病,但暂且抛开不谈。经济性到底是怎样成为煤制气发展障碍的?
无可挽回的经济性?
“2014年煤制气投资热潮的背后,是当时高昂的油价。”王秀江对《能源》杂志记者说,“如果现在是80美元,行业依然会再热闹。”
简单的一句话却点明了煤制气2014年的热潮和当下沉积的根本经济原因。2013年和2014年,正是国际油价长期处于80美元以上高点的时期。中国的天然气消费量和进口量也在逐年攀升。
煤制气占据了国家能源安全的制高点,而且能够保持较好的经济效益,自然备受政府、企业的青睐。
但是随着油价暴跌、天然气消费增长乏力,煤制气“大跃进”式发展的基础迅速消失。企业不得不衡量继续推进煤制气项目,是否能够实现盈利。
“现在煤制气的投资回报周期基本都在10年以上。”高阳对《能源》杂志记者说。随着油价下跌,天然气市场低迷的持续,投资回报的周期可能会进一步拉长。这对企业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更关键的是,煤制气项目的投资可能会随着环保政策收紧和环评要求的提高,进一步增加。
“环评对煤制气项目的影响不仅仅体现在环评不过。”王秀江解释到,“现在的技术水平下,企业只要愿意花大力气,是可以通过环评的。但随之而来的是,项目建设成本可能会随之大幅度的增加,到最后变成给银行打工。”
水的配置也是头等大事。在煤化工项目中,水主要用作反应原料和冷却水,一部分水作为原料被消耗掉,大部分的水是用于冷却。
在内蒙,一些待建的煤化工项目取自流经内蒙的黄河水,利用水权置换,将农业灌溉的节水部分置换成工业用水。在另一煤化工项目聚集地准东,其用水主要来自北疆的额尔齐斯河。当初为解决乌鲁木齐等发达地区的用水,政府实施了额尔齐斯河调水,如大规模煤化工项目投产,将与此前的借调水产生矛盾。
“水是很现实的问题,大家都指望黄河水,但指标终究是有限的。”上述业内人士对《能源》杂志记者说,“说起来水的解决方法有很多,南水北调,甚至海水淡化,上空冷设备都可以。但是这最终还是要反应到你的财务上面去的。没有人会为了这个增加几倍的投资。”
不利的外部条件
严苛的环评、糟糕的经济效益,这都不是煤制气产业止步不前的全部。还有很多从煤制气产业开始发展的时候就有的问题一直困扰着企业。
首当其冲的就是价格问题。大唐克旗40亿方煤制气项目从设计之初,就以北京为最主要市场,目标是成为北京的第二大气源地。为此,甚至专门设计管道通往北京。
大唐克旗煤制气项目尽管在开车后遭遇停产的尴尬,后来还出现了连管道都未能及时贯通等一系列问题。但是还是顺利成为北京的气源。
然而,高达2.75元/立方米的入网价格,和北京市居民气价2.28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大唐和中石油谈下来的价格是2.75元,庆华和中石油谈下来的价格就不到2元。尽管在地理位置上有差别,但是还是能看出不同煤制气企业在价格上有差异,这和企业与管道公司的谈判有很大关系。”高阳说。
因为价格太低,甚至出现了煤制天然气的入网价格比成本还低的现象。有煤制气企业采取把天然气液化之后,出售LNG的方法。不过,由于油价下跌,进口LNG的价格对国内LNG市场也产生了很大的冲击。
不难看出,管道也是煤制气企业的障碍。由于最早进行煤制气开发的企业几乎并不拥有管道,因此只能够选择进入现有管网,或者直接液化销售LNG。而正在规划煤制气的中石化和中海油,尽管有管道资源,但是由于数量不够,还是选择了开发新管道。
但是这样做还是存在问题。首先是投资太大。2015年10月,发改委批准中石化集团新疆煤制气外输管道工程项目,主要建设1条干线和6条支干线,全长合计约8400公里。其中干线起自新疆昌吉州木垒县,终于广东韶关,设计输量每年300亿立方米。
这条专门为准东煤制气规划的管道总投资逾1300亿元人民币,可谓天价。而中海油配套煤制气的蒙西输气管道投资也超过200亿元。
另外,中石化的新疆煤制气外输管道,从起点和终点来看,和中石油西气东输三线工程存在一定的重合。管道一旦建成,项目的市场就明确为珠三角地区。尽管珠三角的天然气市场尚未饱和,但是坐拥海气、西气东输三线和进口LNG的广东省,可能并不会为气源而发愁。
如果每一个项目都配套一条管道,且不论企业是否有经济实力,从资源配置上,就很可能存在大量的重复建设和资源浪费。有实力企业对自建管道的热衷,一方面是希望自己掌握外输渠道,另一方面恐怕和管道公司的垄断有着紧密联系。
天然气价格改革的迟缓,造成了煤制气进入管道价格不能够市场化定价。管道公司的垄断又引发了煤制气企业对管道的投资。而这些,都在煤制气行业本身之外,但又无时无刻不影响着煤制气项目的进展。
缺失的贷款
煤制气投资动辄数百亿,如果要建配套的管道,投资甚至可能翻倍。这样量级的投资,并不是中小公司甚至一般大公司所能够负担的。事实上,绝大多数的煤制气项目,都采取合资的模式。
大唐克旗项目总投资估算为257.1亿元,由大唐能源化工有限责任公司、北京市燃气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大唐集团公司、天津市津能投资公司共同出资,出资比例分别为51%、34%、10%、5%。新疆准东的300亿方煤制气项目更是包含了华能、兖矿、新疆龙宇能源、潞安、神华、中煤、新疆兵团等多个投资主体。
即便如此,也没有企业或者是企业联合体可以拿出如此多的现金流,来投资煤制气建设。银行贷款是必然的途径。
“投资会是大问题。”何祚云说,“银行对于煤制气的投资非常谨慎,甚至不看好。”
由于煤炭价格暴跌,许多煤矿的效益也随之下跌。企业从银行贷款开发煤矿,最终不能偿还贷款,不得不以煤矿抵押。但是对银行来说,以收益法计算,很多煤矿甚至可以归类为负资产。造成了大量银行坏账。
煤制气涉及煤炭,其产品天然气又因为低油价和市场增长缓慢,价格上涨有限。银行自然不愿意给煤化工项目发放贷款。
第一批四个煤制气示范项目在一期投产之后,二期迟迟没有进展。除了经济效益差的因素之外,缺乏投资也是企业不得不面临的问题。
低油价时期还会持续多久?这个问题对煤制气行业来说,无法回答。但是油价的高低又实实在在的决定了煤制气行业的发展速度。“现在的油价是没有积极性的。”何祚云说,“但是未来,随着油价周期的变化,煤制气还是会有经济性的。”
两年前的投资热潮已经彻底退去。“退潮之后,才知道谁在裸泳。”对煤制气行业来说,虽然没有这么绝对,但是能够在低油价周期中,让企业更加理性的思考煤制气项目如何保持最佳的经济、环境效益,可能是当下煤制气行业最急迫的任务。毕竟,即便是今年核准的项目,正式运行最快也要三年之后,煤制气产业有更多的时间来修正自己的运行轨道。